2011年11月29日 星期二

短評《魔鬼的法則》

奈斯博在《知更鳥的賭注》裡,以極其現場的方式去描述哈利最重視的工作搭檔所遭遇到的暴力。我認為這並非只是單純的小說調味,那逼迫著讀者直視暴力的赤裸與殘忍,反映出作家所包含的社會性企圖,希望帶給讀者的去感受的,是暴力那非日常的瘋狂與殘暴,進而,讓生活在承平時代的讀者稍稍思索想像暴力的起源與後果。而在這三部曲中,那暴力的根源便是湯姆,也是哈利的最大夢饜。不過讀完《魔鬼的法則》,卻稍微有點失落,湯姆雖然得到懲罰,但他的形象並沒有立體起來,我們結果無法真正知道他的人生他的歷史,也就難以進一步去發展更寬廣的現實想像。但是另一方面,奈斯博描寫哈利這個角色相當成功,哈利的虛無以及哈利對於存在的需索,是《魔鬼的法則》最動人心弦的部份。

2011年11月14日 星期一

看《白兔玩偶》總想到

我母親在保安車站附近的工廠當會計,近來我們談話不多,總是聽她講著公司同事的壞話,以及老闆有多麼小氣、老闆娘有多麼俗氣之類可有可無的瑣事。我因為發展不順利,生活亦單調無趣,缺乏嚼舌根的題材,故總是單方面地聽受。偶爾她也會講些別人的好話,見我悶,也會講些話貌似鼓勵我,像是某某小夥子才畢業沒多久,最近要結婚了;某某製圖員賺得不多但夫妻倆人一起努力,小孩現在也學會走路了,這樣的他人事。看完《白兔玩偶》這部電影的這幾天,不知為何我總想起這些未曾謀面、只是被我母親拿來殺時間的人與事。

《白兔玩偶》是Sabu導演最近的作品,由漫畫所改編,應該也可以說是他少數面向大眾的作品,隱晦的部份變少了,但也保有他對社會的敏銳觀察與黑色幽默。除了電影語言的親民化之外,以當紅的松山研一與蘆田愛菜來作為主要卡司,也顯示出Sabu導演對票房是有期待的。不過這同時也反映出,日本電影產業的標準化幾已鋪天蓋地,導演品牌時代已然消逝,對觀眾而言一部電影的導演是哪位已逐漸不再重要。(能挑戰觀眾極限的日本導演或許只剩園子溫吧。)

但在這部電影裡,我感覺到Sabu仍然有想說的話。在喪禮上領回外公私生女凜的大吉,剛開始非常努力地把接送凜上托兒所以及照料凜的一切加入原本的生活循環中,卻消耗了許多精力,最後終於撐不下去,為了繼續養育凜而向公司申請轉職,從忙碌的白領主管轉到工時固定,勞動內容較機械化的藍領職場。此處我們從白領與藍領各自與大吉的交談中發現到,白領勞動者多半單身或膝下無子,他們或許想的是,有了孩子對於工作是個阻礙。相較於在藍領工廠,爸爸們紛紛拿出子女的照片現寶,有很大的落差。

導演欲強調藍領與白領對於生養問題所持看法的不同,卻讓我覺得跟現實有點距離。我所接收到的觀念大多都像是,養小孩很花錢,如果沒有穩定的收入與儲蓄,就別想要生養小孩。所以才要努力發展,求取所謂的穩定收入,然後努力存錢。若按照這樣的想法,藍領錢賺得比較少,應該比較不會想生小孩才對,可是我又想起一開始提起的,我母親的同事們,跟電影裡的藍領一樣,他們都養著小孩。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或許,那些「養小孩花錢所以若沒錢最好不要生」的想法,都是白領勞動者的幻想而已,他們不生小孩的理由,應該是想要掩飾他們不願犧牲自己生涯來陪伴小孩長大的私心而已罷。

正如喪禮後的家庭聚會,大吉媽媽激動地對他說「你可懂我為孩子犧牲多少?」導演又點出他想說的另一個重點,就是這句話總是從女人口中說出,男人在養育孩子的現場總是缺席。這反映了傳統家庭的男女分工型態,也反映出在主流社會中,付出同樣的時間,男性能獲致的利益多於女性的不平等現狀,所以如果要推一個出去賺的話自然是男性。但社會愈趨多元,女性的生涯也愈加獲得重視,此時若夫妻兩人說好,容許彼此發展生涯,不生小孩也成為一個選項。然而如果人算不如天算,不小心有了小孩,那我想犧牲的大多還是女性吧,也難怪大吉媽媽如此激動。

但為什麼,現代人都把自己的工作生涯看得那麼重要?把養育小孩當成是一種生涯的犧牲?大吉反而是犧牲了自己的生涯,選擇陪伴凜。看完電影我覺得他也沒什麼虧到,除了他自己說「被凜給療癒了」以外,他也學到了很多事情,這些事情當然對他的工作生涯沒太大幫助,不過我想一個人是需要透過學習照顧別人來達至完整的。片子一開始,大吉回到家遇到親戚,每個親戚都因為他長得與死者太過神似而驚嚇。這邊導演誇大化了那驚嚇,造成一些笑果,但要表達的不就是,我們生而為人,都繼承著先人的什麼而活在這世上的嗎?所以把那什麼給傳承下去,也該算是生涯的一部份才是。